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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哥哥吗

2024/1/11 14:01:20   阅读数:55

盛夏季节五六点便已经天亮,城市边缘云蒸霞蔚。到了中午,炽热日光经由玻璃幕墙反射更是令人无处可避。江云夏一早上跑了五家律所面试,结果都不甚理想。
午休时捏着手机听好友抱怨公司招免费劳动力条件又苛刻,她漫不经心地点头,往自动贩卖机里投币。叮叮当当一片混乱,伸手去拿饮料,怀里的简历也落到了地上。
一步裙简直是新时代女性的裹脚布,除了雕像一样站着以外,不适宜一切活动。
她小心翼翼压着裙摆准备蹲下身,一只手却从身前伸来,洁白挺括的衬衫袖口露出的一小截腕骨形状优雅,利落迅速地帮她捡起了地上的简历。
日光晃得人眼晕,江云夏起身,低头道:“谢谢。”
而对方却并没有交还的意思,江云夏烦腻这样老套的搭讪套路,她抬起头:“麻烦您……”
下一瞬就仿佛被哽住了脖子。
——怎么会想到是他?
面前男人身姿挺拔,穿了高跟鞋的她也只及他下巴,此刻逆着日光,一双凌厉的凤眸颇不耐烦地微睐,压迫性十足。
心悸了一瞬,简直像是中暑前兆。
“抱歉,我……”江云夏颇有些手足无措,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她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A市,又想问他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公寓,但这些问题还未出口就被她自行抹杀——她又凭什么呢?
“拿好。”毫无起伏的声线在头顶响起,冰冷语调透出几分不耐。江云夏反应过来,连忙取出自动贩卖机里的饮料,伸手接过他手上的简历。
连看也没有再看她一眼,男人和一旁同伴离开了。
平淡得好像,他根本不认识她。
电话那边还在聒噪,她胡乱地答应着,脑子里却一团混乱。
这样的混乱一直持续到下午的面试。
心不在焉得太明显,连面前的面试官也看出来了,笑着调侃她:“江同学,你全程走神是因为觉得自己成绩优秀、拿下云图毫无压力吗?”
云图是A市数一数二的律所,她也不过抱着试试的心态投递了简历,得到一个面试机会都已经兴奋不已,哪里敢称“毫无压力”。
但这样一个机会还是被她搞砸了。
沮丧地回到住所,位于大厦顶层的公寓宽阔空旷,极简纯粹的装饰风格一如既往地毫无人气,靠着钟点工每周的按时打扫维持整洁。她在玄关脱了鞋,赤着脚小心翼翼穿过走道回到自己的卧室,才敢放任地瘫倒在床上。
然后又想起他。
四年不见了呢。他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呢,她竟一点也不知道。没有音讯,也从没回过这所公寓……是因为她的“鸠占鹊巢”?
他还是那么讨厌她啊。
江云夏第一次见到简秋冬时,就知道他讨厌她。
肃穆惨白的灵堂里,她被人推到他面前去。她那时小小一个,才及他腰高,怯怯地仰起头望他。青年身姿挺拔姿态凛冽,隐隐透出生人勿近的信息。逆光中她望见他薄削的唇毫无温度地微抿着。
离开时,她下意识想去牵他的手,但他却只是略一侧身,便不动声色地躲过了。
灵堂里哀痛的亲友们没人注意到这小小插曲,她却顿在原地,望着自己的手,窘迫感像是潮水一般没过头顶。
但他最终还是接手了她这拖油瓶。
江云夏背着一只旧书包,跟着他一路回到大厦顶层的公寓。年轻男子的居所是极简纯粹的冷色调,干净又空旷。她低着头,看着自己的旧皮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踩出一个灰扑扑的印子。
这里好像容不下她。
——哪怕她是这样细瘦伶仃的一点,拥有的全部家当,也不过是一个装着旧衣物的大书包。
“以后你睡那里。”他在岛台上倒了一杯水,指了房间给她,便将她独自留在空旷的客厅里,回房去了。
陌生的环境和对未来的恐慌让她那晚沉入了无边的噩梦。在黑暗中无尽地下坠时却被一只幽凉的手所叫醒,他站在她的床前,皱眉看她:“你很吵。”
他有一双狭长的凤眸,是古典且华美的眼型,皱着眉看人时眸光却刻薄冷漠。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是俊美的,这样的俊美像是大厦落地窗外所看见的月亮,冰凉得没有一点温度。
“对不起。”她怯怯低下头,凉凉眼泪划过脸颊,凝在尖尖下颌。
他冷眼望她半晌,抿了抿唇不置一词,却鬼迷心窍一般伸出手。
——那一滴泪落在手心,冰凉沁骨。
江云夏因为这忽如其来的举动而愕然了一瞬。她抬头望他,模糊泪光里,青年面容看起来竟有几分柔和。
“哥哥……”她忍不住怯怯道。她很害怕,她迫切地需要一个依靠,于是她鼓起勇气问道,“我可以叫你哥哥吗?”
满室寂静。
面前的青年无声地笑了一下,唇角勾起的弧度锋利如刃。
“不可以,”他说,一字一句,冰冷无情,“江云夏你记住,我和你,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关系。”
回忆里那双冷漠的眼眸与今天写字楼下的重合,她将脸埋进枕头里。
也是时候找地方搬出去了吧?他已经回来了,而她亦不是当初无处投奔的小孤女了。
接到云图的电话是在几天后了。
她搬了新住所,整理物品忙得不可开交。当初只一个小小的书包,没想到几年间竟也攒下几个大纸箱。电话对面讲:“江小姐,恭喜你通过面试,下周一来报到可以吗?”
一时间江云夏竟傻住了,连连点头,想起对面看不见,连忙说:“可以!”
挂了电话扑倒在床上,开心得要起飞。根本没想到电话这头人事姐姐挂了电话,转身问一旁的律师老陈:“这么费尽心力,陈大律师你看上人家了?”
老陈左右望了望,见简秋冬不在,这才笑嘻嘻道:“那天在楼下我看到简律师帮她捡资料。”
“简律师?”琳达也讶异了。
“是吧,奇怪吧?那家伙明明是个奉行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’的冷血狂。”
她点点头,竟然觉得十分赞同。托老陈的福,江云夏人还没到,八卦已经悄悄传遍了事务所。周一报到时只觉得周围同事打量视线奇怪,但也没多想。
琳达带着她一一介绍过公司的部门,最终领她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,伸手敲了敲门:“简律师,我带新助理来了。”
还未等江云夏想明白她语气里的喜闻乐见是怎么回事儿,门已经被推开了。她抬眼,惶惶目光正好与宽大办公桌后的男人相撞。脑海一片空白,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,简秋冬便已经皱起了好看的眉:“怎么是你?”
没有比这更尴尬的重逢了。
江云夏想。
其实简秋冬一贯不耐烦她。
他讨厌她,已经讨厌到了连同处一室都不愉快的地步。
她那时年纪小,可已经懂得看人眼色。他不喜欢她,她便尽量少地出现在他眼前。早晨上学赶在他起床前出门,晚上回房间后便不再出房门,最多时两人几个月不曾见一面。
换了学校之后她被学校外的小混混缠上,好在路边巡逻的警察救下她,带她回了警局。让她叫家长来接时,她只有报出他的电话。
他来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,警察见他年轻,便盘问他的身份。她难得扯谎:“他是我哥哥,爸妈出差了。”
说完不敢看他,怕看见他的嫌恶。从警局出来,他低头望她一眼,长眸满是不耐:“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愚蠢。”
她只有低头嗫嚅道:“对不起。”
但第二天便有简家司机开车到校门口,接送她上下学,一直到她高考结束,风雨无阻。
他大概是不想再去警局接她第二次,江云夏想。
下班后,等事务所众人都走了,江云夏在自己的位置上磨蹭了半天,终于还是起身,去敲他办公室的门。
他还没走,在办公室里看卷宗。抬眼见到是她,冷淡道:“有事?”
“抱歉……”她垂眸,望着地面地毯纹路,“我,我会和人事说清楚,明天不会来上班了。”
他没说话,目光仍停留在卷宗之上。江云夏咬了咬唇,刚想离开,却听他平静道:“我以为你会懂得尊重别人的时间。”
她愣了愣:“什么?”
“人事录用你自然有她的考量,刚入职就要离职,我认为你这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。”
江云夏怔怔半晌,转头看他,男人仍是一副冷淡面容,她心底却忽然升腾起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。
就好像是,他在挽留她一样。
她哑然半天,简秋冬终于抬起头,冷淡道:“还有事儿吗?”
江云夏摇头,莫名有点儿想笑:“没有,我,我先回去了。”
她转身走出两步,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。回过身来,鼓起勇气道:“那个,我搬出来了,房子的钥匙我交给了物管,你可以回去了。”
他抬头看她一眼,眸光深沉复杂,有她看不懂的情绪。
“知道了。”半晌,他颇不耐地应道。
抬手按下开关,头顶灯光映亮了客厅。简秋冬带上门走进这所暌违已久的公寓,却发现这里和他离开之前没有任何区别。
茶几上他出国前随意搁下的杂志,隔断搁架上的模型,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围巾。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,她刚搬进来时曾替他整理打扫,被他冷言几句后便再不敢碰。
想到那个总是畏畏缩缩的瘦小身影,他心中又生出莫名烦闷。推开房门,在发现她的房间亦是空荡整齐时,这份烦闷更盛了几分。
大学毕业后他与父亲决裂,一气之下搬出来,买下了这所公寓。那时何曾想到,会和那个人的女儿同一个屋檐下?
她有一张漂亮面容,素净温柔,像极了她的母亲——那女人曾是父亲心中的白月光,哪怕后来嫁做他人妇也没能让父亲忘怀。而也是那张素净温柔的面容,惹得他的母亲一辈子怨怼,所以年幼时他憎恶那女人,连带着对有副相似面容的她也无甚好感。
那既然这样,为什么要阻止她辞职?
对自己的诘问无从回答,简秋冬带上房门,目光投向落地窗外。夜色深沉,玻璃窗倒映出满室灯火辉煌。
第二天简秋冬仍然准时抵达事务所。经由新助理的工位时,望见那儿空无一人。他皱了皱眉,走进了办公室。接待了几位客户,整理了案子的资料,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是十二点,同事张罗着订午餐,那个位置还是空无一人。
他说不出是什么感受,皱眉看了半晌后,只叫来人:“把那个位置清掉。”
说完转身便走。
“哎?不用这么狠吧简律师?”琳达在他身后叫住他,“小夏和我请了假的,骨折这种事情她也不想的啊,就因为这个炒人家是不是不太好?”
简秋冬脚步一顿,回过身:“骨折?”
江云夏脚腕上打着厚厚石膏,一边艰难地扶着栏杆往医院水房走,一边捏着电话:“不是,真的不用过来啦,你不是也要上班吗?”
拧开水龙头接水,电话那头的好友终于成功被说服。她挂断电话,水杯中的热水满溢出来,手背上猛然传来一阵刺痛。她“嘶”了一声,想也没想地甩开杯子,龙头开水流到地面,溅起一片水花。她下意识地倒退一步,引得打了石膏行动不便的脚腕霎时又一阵剧痛。
一只手从身后伸来,稳稳关掉水龙头。江云夏一怔,下一瞬便被打横抱起,放到洗手台边沿。
“手给我。”冷淡到极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,她愣了愣,乖乖伸出手。任由他握着放到冷水下冲洗。炽烫的指尖在冷水冲刷下得到几分缓解,江云夏回过神,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看他一眼。这个角度望过去,可以清晰望见他漆黑的长睫,还有长睫掩盖下,格外专注认真的眼眸。
江云夏呼吸一顿,没来由的竟有几分心慌意乱。
“你是觉得反正在医院,烫伤了可以就地就医吗?”淡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,听不出喜怒。
江云夏低下头,半晌,也只得嗫嚅道:“对、对不起。”
简秋冬低头看她一眼,不知自己到底该是何种情绪:“我的名字不叫对不起。”
“啊?”江云夏愣了愣。
“你每次对着我都只有那三个字可以说吗?”
她终于反应过来,差一点又要脱口而出“对不起”,生生憋回这句话,低下头,只憋得满面通红。
却又忘了问,他为什么会过来看她。
这次骨折的原因说出来也乌龙。
她新租的房子在老城区,楼梯还是老式的木质楼梯,陈年木头踏上去都得小心翼翼。她上班时赶时间步子急了一点,居然生生踩断一级阶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。
简秋冬送她回家时,那截被踩断的楼梯还陈尸在那里。简秋冬望望那截断口,又望望她,神色十分不善。江云夏艰难地从车里挪下来,讪讪道:“我、我其实,没有那么重的。”
九十斤不到居然也能踩断楼梯,她也很绝望啊!
简律师对此辩词不做置评,只是将她打横抱起,小心绕过那截断口走上楼。江云夏小心翼翼待在他怀里,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了。
回想起来,自初见起,今天似乎是她与他距离最近的一天了。
虽然在那前六年里他们曾经同住于一个屋檐下,可那个人,永远是皎皎天上月,可望不可即。
楼梯是年久失修的,洗手间是一整层楼公用的,就连烧个开水,也得从隔壁接着插板到房间来。在看见楼下招摇而过几个一看便不务正业的小痞子之后,简秋冬终于忍无可忍。
“一会儿去把房子退了。”
“啊?”江云夏艰难地蹲在旧茶几前倒茶以显示微薄的地主之谊,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他回过身,冷冷皱着眉:“你想上社会新闻头版吗?这种地方,指不定哪里就藏着瘾君子杀人犯,上课的时候这样的案例看得还少吗?”
“还……还好吧……”她低下头嗫嚅道,自己都觉底气不足。
怎么会不知危险,可谁让这片的房租是A市最便宜的呢?刚出学校,手头哪有那么多钱,唯有咬咬牙将就。
简秋冬没有与她争论的意思,只是道:“要不然就搬回公寓去。”
“我不要。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讲出了拒绝,江云夏低下头,不敢去看他难看的脸色。
“那就换房子。”毫无转圜余地的语气。
江云夏咬唇,不说话了。简秋冬望着她这样子,眉头愈发拧紧。看起来分明是怯懦好欺一个人,不知怎么会有这样一副犟脾气。但凡性子上来,便垂着头一副顺来逆受姿态,但实则谁劝也不听。
“换一个环境好一点儿的小区,户头上的钱应该足够吧?”深呼吸一口气,他难得放缓了语气。温和态度要是被事务所那帮人看见,一定大跌眼镜。
江云夏没有抬头,低垂的颈脖显出倔强的弧度:“那些钱不是我的,我不会用。”
名下户头金额吓人,数字后面的零多得她不敢细数。那些全是来自简父的馈赠,在她成年之后由专门律师经手转入她户头。但她一分未动,大学期间开销全靠兼职收入。
即便是这样,仍觉有相欠。
更何况她心里怀着更大的隐秘。
莫名烦……闷涌上心头,他皱起眉,不明白她的坚持:“既然遗嘱写明你是财产受赠人……”
“事务所有规定员工不能住在这种地方吗?”不想再争论这个话题,江云夏鼓起勇气打断他,“如果没有,简律师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要求我搬家?”
被反将一军的简律师顿时一愣。
是,他是什么身份?亦是他说过与她毫无关系,何必关心她的安危?简秋冬唇边扬起笑,眼底却有隐隐怒意:“抱歉,是我逾越了,江小姐。”
话一出口,江云夏知道自己又搞砸了。她低下头,半晌也没想出一句话来和缓气氛。一片寂静后,门被摔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——他走了。
她艰难地扶着墙挪到窗边,看着他的车驶离了居民楼。
其实在第一次见到简秋冬之前,江云夏就无数次地听过他的名字。
母亲因病离世以后,她原本应该转去附近的福利院,可简父不知从哪里打探出了她的消息,将她从福利院里接了出来。
“那可不是个好地方。”两鬓斑白的中年人蹲下身来,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,这样说道。他帮她另找了住所,又安排了学校,一切生活开支都由他支付。后来她才知道,原来这一切,都是因为她的母亲——那个他年少时便一直爱慕的姑娘。
他常常来看望她,问她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情,她一一回答。偶尔他会跟她说起他的儿子,语气里藏不住的得意,每句开头必然是:“你秋冬哥哥……”
秋冬哥哥……
她记住了那个名字,亦记住了与那个名字相关的一切。她知道他念法律,成绩优异;她知道他与别人合伙开了律师事务所,赢了几个大案,在A市风头正盛……
她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人身影,幻想他是故事书里正义凛然又温和善良的英雄。
可她真正见到他,却是在简父的葬礼上。
她哭得双眼红肿,逆光中望见他的神情,冷若冰霜。他带着她离开灵堂时,她下意识想去牵他的手,但他却只是略一侧身,便不动声色地躲过了。
亦是在那个时候懂得了——原来他讨厌她。
江云夏做了好久的独腿侠后终于等到拆掉石膏。下班前,旁边同为小助理的阿曼凑过来问她,“下班聚餐去不去?”
江云夏愣了愣,余光里望见简秋冬经过茶水间,似乎听见她们的话,淡淡朝这边投来一眼。自从上次出租屋里吵了一架之后,大半月来,他几乎没与她说过一句话。
但或许也是她多想,毕竟她与他之间一贯没什么交集。
回神过来,发现身旁阿曼还在等待她的回答,于是点点头:“好、好啊。”
下班时下起了大雨,简秋冬站在门口,似乎是在等人。江云夏和同事一起走出大厦,途径他身边时,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。
“你走这么快干吗?”身旁的阿曼没察觉,拉了她一把,又转头问他,“简律师,在等人吗?”
他低头望了她一眼,沉沉黑瞳望不出情绪。江云夏低下头,不知道心虚从何而来。
“没有。”他简短答道,撑开伞走进了雨里。江云夏望着他背影,不知为何有种错觉。
觉得他刚刚是在——等她。
所谓的同事聚餐也不过只有她们三人是同事,对面三位似乎是楼上软件公司的工程师。用餐间隙江云夏转头悄悄问阿曼:“这难道不叫联谊吗?”
阿曼亦悄悄回道:“叫联谊显得我们很没有市场啊。”
很有道理,江云夏表示无言以对。几人聚餐后又去唱K,足足玩到了十点才散掉。她对面的男工程师十分有绅士风度,将她送到楼下才回去。江云夏望着车子走远才转身上楼。楼梯间的灯早坏了,黑暗中只看见香烟燃出的一点微光,映亮那人俊美的侧脸。
江云夏呼吸一顿,一时只觉喉头发涩说不出话来。
他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呢?
“所以这就是你不搬回公寓的原因?”他碾灭了香烟,抬眸望她一眼,眸光似别有深意。
“我……”
“和男人幽会到深夜,让别人送你到楼下,如果关系更近一步,需要上楼喝杯茶的话,的确是不方便。”
简直不可理喻!
江云夏莫名被撩起了火气,抬头望着他:“当然,岂止喝杯茶,哪怕是……”
他危险地睐起眸子,打断她:“哪怕是什么?”
江云夏一顿,深呼吸冷静后才道:“简律师又是以什么立场过问这些事情?”
立场?这个词仿佛是某种魔咒,他又恢复了冷淡的态度,黑眸沉沉地望着她:“我当然没有立场。”
江云夏低下头,绕过他打算开门:“那就好。”
“但我也没有打算和你争论这些……”冷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,还未等江云夏反应过来,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,回过神来时,已被他一把打横抱起。
江云夏一声惊呼,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襟:“你——”
“如果你能挣开,我就放任你住在这样的地方。”他淡淡说着,抱着她往楼下走去。
“放、放开我!”江云夏又气又急,可捶在他身上的拳头却根本不能撼动他,“我和你什么关系?你凭什么管我?”
老式居民楼隔音不好,这样的争吵几乎响彻半栋楼,楼梯间有阿婆伸出头来:“后生仔,拍拖小声点啦!”
江云夏被这句话哽得满面通红,可偏偏又不甘心,只有咬着牙狠狠地捶他。
“凭什么?”简秋冬毫不在意,顿住脚步,冷静地低头凝视着她,“那江云夏,你告诉我,那个时候,你又为什么要偷亲我?”
江云夏一僵,挣动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从身体里流失了,她张了张口,心跳得发慌,连话也说不出来。
他……他怎么会知道?
到底是什么时候对那个人怀了这种隐秘的心思,江云夏自己也不清楚。但从一颗种子开始,那个念头渐渐在心底长成了她无法无视的巨大藤蔓。
那是高考后的那个夏天,她从谢师宴上回来,换鞋走进客厅时,却发现他也在家。他穿着柔软家居服,闭目靠在客厅那张摇椅上小憩,手中的杂志才翻到一半。
世界仿佛一瞬间寂静下来,她站在那里,愣愣地望着他。
谢师宴上所喝的那一点儿酒仿佛变成了高浓度的酒精,在血管里发着烫,耳畔也只有血液奔流的轰鸣声。她应该要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,免得他醒来看见。可仿佛受了蛊惑一般,她朝他走了过去。
他闭着眼,长长眼睫覆在下眼睑上,看起来宁静且温柔,与平日里的样子很不一样。
他讨厌她,很讨厌。
明明脑海里反复地浮现着这样的认知,她仍然无法控制地俯下身去,闭上眼睛,小心翼翼地,吻住了那片薄削的唇。
柔软微凉,像是一个太易醒的梦。可一旦沉入,便诱人辗转。
午后的微风穿过寂静的客厅,她猝然清醒过来,仿佛偷了什么举世无双的珍宝,她怀着鼓动不安的心,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第二天,她起床时,他的房门已经紧锁。负责来打扫的钟点工阿姨告诉她,他要出国一段时间,而去多久,做什么,她亦不清楚。
那本未翻完的杂志放在茶几边,再也没有人动过。
直到被人放进公寓沙发里,江云夏仍低着头,没有讲过一句话。
“明天请假,去把东西搬回来。”简秋冬从厨房倒了水递给她,她却没接。他将水放到茶几上,继续道:“房租退不回来就不要了,不要多纠缠。”
“为什么?”她终于开口,却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。
他不作答,静静望着她,那样子倒像是她在无理取闹。
“你明明很讨厌我。”江云夏咬唇,微红的眼眶透露出一点脆弱。他下意识别开眼,不去看她颤抖的双肩,只是淡淡道:“我没有喜欢你的必要。”
平静的声音仿佛说着最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,却令江云夏瞬间僵在那里。
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灵堂,小小的她伸出手去,想要去牵他的手,而他却只是略一侧身,便不动声色地躲过了。
窘迫与难堪仿佛黑色潮水没顶而过,让她感觉到彻彻底底的窒息。
他的确没有这个必要,与她同住一个屋檐,对她所有的照拂,这些都不过是因为简父临终前的嘱咐。他尽管厌恶,依然无法违背父亲的嘱托。倒是她,坦荡接受了简家这么多的恩情,却还妄想能和他发生些什么,简直厚颜无耻。
江云夏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,许久之后,才低声道:“抱歉,是我想多了。”
简秋冬垂眸望了她一眼,又别开眼。
他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烦闷,可连他自己亦不知道,这样的烦闷到底从何而来。
在那之后时间就像是快了许多。
江云夏重新在公司旁边找了靠谱的房子,搬了过去。这一次,简秋冬没有再说什么。
在事务所工作时,他是日理万机的简律师,她是兢兢业业的小助理,两人亦没有太多的交集。或许她和简秋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。如果没有简父的收养,他们本来就是毫不相干的两条线,所幸一段混乱的交集之后,最终还是延伸到各自的方向。
很快到了毕业,江云夏请了两周的假,回校处理各种杂事。
夜晚和好友们出去聚餐,江云夏抱着啤酒罐正喝得晕乎乎时,身侧好友却忽然拍了拍她的肩头。她回过身,同是同班同学的大男生站在她面前,紧张地抱着一束花,几乎连话都说不太出来:“云夏,我喜欢你,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?”
身旁好友的起哄声、旁边马路车流的行驶声、大排档里的碰杯和电视声……纷纷杂杂乱成一片。大概是酒精上了头,江云夏在模糊的晕影里,居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远处。
真是魔障了,看什么都是他!
她暗自唾弃了自己一把,眯了眯眼,望向面前的男生,酒意的昏昏沉沉里,她最终轻轻地一笑:“好呀。”
有什么不好呢?
青春最后的狂欢大家都抓得很紧,直到半夜,各自散去。男生充当护花使者,将她送到楼下仍不肯离去。
“云夏,我……”她答应得太快,令他有种梦境般的虚幻,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,来证明这一刻的真实。
他握住她的肩头,颇为紧张地抿了抿唇,江云夏懵懂地望着他,目光却忽然越过他的肩头,落到了他的身后。男生低头想吻她,还未吻上,她却猛地一把推开了他。
男生茫然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男人站在路灯下,沉沉目光瞬也不瞬望着这边。
“那是?”
江云夏咬了咬唇,她恨自己此刻的心慌意乱,强自镇定道:“我哥。”
男生还要说些什么,她阻止道:“你先回去吧。”男生望了望两人,直觉诡异,可仍未多问,乖乖离开了。
望着男生走远,江云夏转身欲上楼,那人却伸手过来拉住她。炽热指掌贴上的瞬间,她终于忍不住回过身,吼道: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
几乎是这句话脱口的瞬间,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。简秋冬抿唇不说话,静静地望着她将失控的情绪宣泄而出。
“我不可以有别的喜欢的人吗?我一定要非喜欢你不可吗?就算我亲了你又怎么样?那也不过就是一个吻而已!”
“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?”他冷冷地重复着她的话,语气里却隐隐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。
“对,不过是一个吻!”
话音未落,她捧着他的脸,踮起脚尖,近乎疯狂地吻住那片薄削的唇瓣。他错愕了一瞬,下一刻又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开。
江云夏退开两步,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了擦唇:“你看,不过就是一个吻,有什么了不起的。”
说完,她留下原地怔楞的他,转身欲走,可刚刚踏出两步便被拽了回来。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之后,下一瞬,便是他骤然逼近的脸。
未出口的惊呼被吞没,他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,辗转翻搅,他的气息急切地涌入,霸占了她所有的呼吸,像是在报复刚刚的一触即离。褪去了冰冷漠然的表象,这个吻炙烫得令人心悸。
直到最后,他放开她时,四下一片寂静。
远处一盏昏黄的街灯,却也只够映亮灯下那一小方天地。
“为、为什么?”江云夏怔怔开口,却连自己到底想要问什么都不清楚。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鼓动着,仿佛某个答案快要呼之欲出。
“为什么?”简秋冬低下头,漆黑眼眸直直地望着她,冷清的神色下,却暗藏了某种令人心悸的情绪,“我也想知道为什么,我应该讨厌你的,不是吗?”
她一定觉得他莫名其妙吧,因为连他自己也这样认为。
明明应该讨厌她的,可那次她被小混混缠上,在警察局等到半夜,他却在寒风中找了整整半夜。甚至在那之后,从家里调来了熟悉的司机,每天接送她上学放学,才算放心。
明明讨厌她,可那个夏天,她倾身吻下来时,他却下意识地选择了装睡。如果那个时候,她睁着眼,大概就能发现他握在扶手上的手,不自觉地握紧。
回国后,他甚至不敢回自己的公寓,始终住在酒店顶层的套房。可那个小心翼翼得近乎温柔的吻始终缭绕在他的心间,令他心神不宁,亦令他感觉心惊。
他不敢去证实那到底是因为什么。
直到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。
她遇见他时的手忙脚乱,她想要辞职只是因为要和他共事,她甚至搬了出去,把公寓的钥匙还给了他,她这么急切地想要远离他,这认知令他莫名烦躁。
更不要提看见她居然住在那样的地方的时候了。自从接手她之后,她的吃穿用度,全都由他经手,哪样不是富家千金一样的额度,哪里住过那样的地方?
从来都是这样,他明明讨厌着她,却又见不得她受什么委屈。
为什么?
这个问题即将要得到解答,但造成它的人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慌乱地想要转身逃走,他倾身,不容退却地环住她的肩。
“回答我啊,江云夏。
“为什么要偷亲我?
“为什么不让我一直讨厌你?”
为什么——要扰乱他?
离答案只有一步揭晓的位置,江云夏逃跑了。
她的解释是:“我、我要想一想。”
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想什么,脑海里一片混乱,脸颊也烫得不成样子。她冲回了自己的公寓,在洗手台前洗了好几把冷水脸,才勉强冷静了一些。
可又想到他。
他那样算是告白吗?还是这又只是她的自作多情、过度解读?
反反复复的想法和情绪令江云夏几乎一整夜没睡好。第二天早上闹钟还没响,她便醒了。心绪重重地洗漱完到了公司楼下,刚刚走进电梯就是一愣。
是他。
大概是因为还早,电梯里只有她和他。楼层数字一格格地跳动,两人却始终没有说话。最后,是江云夏先打破了沉默。
“你昨天的那些问题……”她轻声说道,“我想好了答案。”
简秋冬呼吸一滞,却仍不动声色。
“我喜欢你啊,一直一直。”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,借此来掩盖自己语气里的紧张,“我知道我很糟糕,明明已经受了你家这么多的恩惠,明明你很讨厌我,可是我还是……”
还是很喜欢。
喜欢到就算两人之间,哪怕他只是微微地挪了半步,她也愿意跋山涉水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半。喜欢到可以将一切心情勇敢地袒露给他看,毫不畏惧。
就好像那次初见,她亦是先朝着他伸出手的那一个。
“我可以一直这样地喜欢你,可是我想要知道,这样的喜欢,到底什么时候……”她话还没有说完,电梯却忽然停下了,电梯门打开,外面的人鱼贯而入,狭小的空间里顿时闹闹嚷嚷。
江云夏咬了咬唇,抬头望一眼始终面无表情的他,十分地郁闷。
她想要知道,这样的喜欢,到底什么时候,才能得到回应呢?
电梯缓缓抵达了他们要到的楼层,大概剩下的问题已经没时机说出口了吧。她垂下头,打算走出电梯,这时,他却忽然伸手拉住了她。
只不过是简单的十指相扣,她却因为这忽如其来的动作莫名心悸了一瞬,愣愣地任着他牵着自己走出电梯。
相对站在电梯厅中,来往的人已经渐渐开始多了起来,他却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,只是低下头,漆黑的眼眸瞬也不瞬地望着她。
“要听回答吗?”他说,“回答是,现在。”
他说,现在。
辗转反侧思考了一夜的人,并不仅仅只有她一个。
漫长时光里他讨厌过她、逃避过她,最终还是避无可避地爱上了她。如果一切都是命运早早定好的结局,他注定要为她心动,那他的确是浪费了太多时间。
所以,不如直接就从现在开始。
从现在开始,他去牵她的手。
江云夏愣了愣,才明白这是刚刚那个问题的回答,嘴角忍不住地咧起来。她低下头,轻轻回握住他的手。
从初次相遇至今,她伸出去的手,终于牵到了想要牵的人。
(《是哥哥吗》阿病   /著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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